老人與海 --紀念申葆嘉先生 學生 戴斌 高考過後的那年暑期,是美國作家歐内斯特·米勒爾·海明威伴我度過的,從《太陽照常升起》、《乞力馬紮羅山的雪》,一直讀到《老人與海》。說實話,青春年少的更喜歡那些有英雄、有群體、有情節的故事,而一個老人直到第85次出海,萬難千險才捕到一條大魚,又被鲨魚盯上了,到最後隻是獨自拖回巨大的魚骨架,似懂非懂之間,實在是沉悶得很。 民謠般的大學時代過去了,白開水似的職場适應期也過去了,1995年底冷冷的某個夜晚,我來到向往已久的南開校園,開始七教、圖書館和西南村三點一線的求學生涯。課餘的絕大多時間都是在無邊的書籍中度過的。平時還好吧,周末的時候,室友和同學們大多會外出,四周安靜得出奇,偶爾存在缭繞的煙霧中從淩亂的書桌上擡起頭,茫然、無力的感覺便透心而至:在文字中下如此這般的功夫真有确定的意義嗎? 記不清是哪一天的午後了,也不知是何緣起了——春天的風起時似乎也是沒有征兆的,與趙平、書炜等同學一起敲開的北村申葆嘉教授的家門。那時先生退休已有七、八年了吧,鬥室裡滿滿當當地俱是書籍和手稿,幾位青年幾乎轉不過來身,隻好或坐或站地求教。記得讨論的主題是大得不得了的旅遊基礎理論體系建構,當然是從先生在《旅遊學刊》連載多期的國際旅遊研究進展的那組文章說起,孔德、社會學、邏輯實證主義……兩個小時下來,有陽光暖暖地酒滿屋子,也有汗水微濕襯衣。自此以後,西北村便成為自己在南開園的第四個點了。 再次入職校園後,追随南開旅遊的學統,由皖入京、由學到研,一直都是在讀書、寫作、教學、演講中度過的,盡管沒有釣上什麼大魚,卻自以為從未偷過懶。偶有雨雪風沙而讓内心惶恐,習慣地擡眼東望,總覺得有師長在,有先生在,如一圈又一圈的防風林密密地圍着自己,便坦然下來。2008年受命組建中國旅遊研究院,白手起家,第一個念頭也是讓先生來做學術顧問。接來送去,幾番寒暑,加上先生的傾情相授,機構的學術家底也就很快變得殷實了起來。直到有一天,經杜師的提醒,方覺先生已是過了米壽的老人,隻是奇怪自己怎麼一直沒有覺得呢? 馬年的春節前,一如既往地把研究院的去年總結和今年思路打印寄給先生,也一如既往地得到先生的親筆回信和切切寄語,便起了在春天裡再次登門讨教之心。不為學問,而是為人,總覺得樹欲靜而風不止,想要先生度我。而今再也不可能了,“君今不幸離人世,國有疑難可問誰?”書生、學人,沒有太多家國天下的大疑大難可問。隻是先生,弟子們還有太多的為人、為學的小疑小難需要解答啊!特别是在這個變遷的時代,一個人如何能夠如先生一般執着而從容地前行呢? “一個人可以被消滅,可你就是打不敗他”。這句話是那個叫桑地亞哥的老人告訴我的,是海上的風從東方捎來的。 明天,出發去天津,最後送先生一程,想認真地告訴他:那本書,我終于懂了。 (作者系中國旅遊研究院院長、教授、博士生導師) |